本文观点,仅是分享我个人的咨询经验感悟,不算业界共识。
从业早期,我偏向认为心理咨询有“唯一正确”的咨询方式——尽管以前没意识到。
每当接受督导时,我侧重学习的是识别自身不足和督导师指导的“正确干预”。
这种觉得自己做错了,等待督导师指导“正确干预”的心态,反映出我内心存在“心理咨询有唯一正确干预”的信念:
如果不是用正确与否的“对错”标准衡量咨询过程,为何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导致咨询遇阻,需要督导师指导“正确干预”?
这种无形信念,体现我曾把心理咨询当作考试一样,似乎有所谓的正确答案,心理咨询能力的提升,就是不断提高找到正确答案的能力。
随着咨询经验和专业学习的积累,我有了不一样的看法。
我不再认为,与每一个独特来访者的咨询过程,有所谓预设的“正确干预”;不再认为,有效的咨询,是咨询过程恰到好处地运用“正确干预”;不再认为,专家级咨询师,是能够更准确、更快速地把握和运用“正确干预”。
正如《心理咨询与治疗经典案例》一书中,针对同一个虚拟案例,采用10余种心理疗法开展工作,没有对错之分。
面对同一个来访者,不同受训背景、咨询风格的从业者,咨询的每个“当下时刻”,都可能采取不同的回应方式:
可能朝向想法改变;
可能朝向情绪调整;
可能加入行为练习;
可能朝向身体感受工作;
可能关注没有困扰的例外情形;
可能关注困扰所包含的内心需求;
可能关注当前困扰与童年经历的联系;
可能关注是否有可获得帮助的人际支持;
……
不同的回应方式,都可能把来访者引向改善的目的地。
我觉得,认为心理咨询的每个“当下时刻”存在“正确干预”的态度,暗含了认为来访者有某种“正确人生”。
因为如果有唯一“正确干预”才能帮助来访者,意味着来访者的改善状态,必须限定在“正确框架”内——没能提供唯一“正确干预”帮助来访者,来访者即处于“正确框架”外的困境。
认为咨询师需要在咨询的“当下时刻”提供“正确干预”,这种看法会局限来访者改变的可能性空间,也会局限咨询师提供帮助的可能性空间。
好比认为只有红色才是正确的颜色,只能选择红色,那么在没有红色可选的情况下,就会变成问题——因为你选其他任何颜色都是错。
如果认为红色、蓝色、绿色等很多颜色都不错,仅是个人偏好,无关对错,哪怕你最喜欢红色,在没有红色可选的情况下,你可能觉得蓝色也还行,不至于觉得选蓝色就是错,就是问题。
心理咨询是无法预设的情境性过程。
每一次心理咨询过程,来访者会说什么,咨询师可能怎么反应,来访者随之怎么反应,咨询师随之又怎么反应,一系列的互动反应,以及反之的系列互动反应,都有着当下情境的“瞬时性”。
由互动关系构成的每一个“当下时刻”,叠加组成的咨询过程,是一个混沌系统:
不确定性,不可重复,不可预测。
咨询师回顾咨询过程,比如接受督导时,能够讨论咨询过程哪些部分可以优化,当时怎么回应,怎么做更好。
但这样的“后见之明”,无法成为“先见之明”。
情境性意味着受情境中的多因素影响。AI利用大数据做预测分析,前提也需要大数据。情境中的各种信息具有随机性、瞬时性,决定了情境的:不确定性,不可重复,不可预测。
这也决定了心理咨询过程的“当下时刻”,无法先见之明地做出唯一“正确干预”。
既是不能,也不需要。
有效的心理咨询,不需要苛求每个“当下时刻”做正确。
有时候,不那么正确可能也可以——“不那么正确”,和“做错”还是要区分开来。
“有时候”的条件限制是不可缺少的:前进的方向可以偶尔偏离,但要矫正,一直偏离就到不了目的地了。
就像旅行,有个目的地,怎么到达,可以尝试不同的方式。即使发现选择的路线不合适,也可以调整方向,重新前进,但是大方向不能偏。
可以允许“不那么正确”的弹性,孕育着改变的种子。
如果咨询师能够带着试探前进的可能性态度工作,有助于来访者尝试开放性态度——来访者困扰,常源自运用固定、僵化模式,当能够加入开放性态度,采取一些试探性新模式,往往是改变的契机。
我的自我觉察和分析是:
关注“正确干预”,是“自我中心”,我在追求成为一个好的咨询师,一个有能力帮助来访者改变、被认可的咨询师,追求“正确干预”是满足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我的自恋,失去了“来访者中心”。
来访者进入心理咨询不是为了追求“正确”,“正确”是我想给自己加冕。
当然,我认为这里面也有心理咨询师职业生涯发展的部分。作为新手咨询师,追求“正确干预”,多些反思咨询过程有必要,防止对来访者可能有伤害的不良干预。
随着咨询经验成熟,当我不再像从业早期追求“正确干预”,而是更多关注来访者变化时,可以更灵活的开展咨询,促进咨询效果。
有些像运动比赛,当运动员放松而不是紧张时,可以有更好的成绩。
这种变化,可能存在咨询能力提升和成功案例累积的职业自信,我知道即使没有最优化咨询过程的每个“当下时刻”,也有机会促进来访者改变。
心理咨询师接受咨询过程的每个“当下时刻”,可以有多个前进方向,而不是唯一“正确干预”,看到的来访者改变的可能性空间也会更加宽广。
作者:许标,中科院心理所健康心理学硕士,全职心理咨询师,7000+小时心理咨询经验,2000+小时专业受训经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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